“盛松成等：为什么数字货币Libra项目会被叫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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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新经纬客服7月15日电题:“盛松成等:为什么数字货币libra项目会被叫停？ ’

作者盛松成(中国人民银行调查统计司原司长)。

蒋一乐(中国人民银行上海总部研究员)。

龙玉(中欧陆家嘴( 600663 )国际金融研究院研究员) )。

美国时间7月2日下午，美国众议院财政服务委员会致函扎克伯格等脸书高管，要求立即停止数字货币项目libra和数字钱包calibra的全部业务。 这已不是数字货币第一次受到全球广泛关注，对于数字货币的未来依然存在很多分歧。

比特币曾经很火，当时比特币的出现是对现在货币体系的巨大挑战，有人将其称为“未来的黄金”。 笔者在年底确定，虚拟货币(包括私人数字货币)本质上不是货币，不能取代主权货币。 随着时间的推移，虚拟货币的非货币本质逐渐被人们所认知。 最近备受瞩目的libra与其他加密货币和稳定货币不同，具备应用场景，但其发行机制决定了libra难以作为真正意义上的货币存在。

自2009年比特币问世以来，民间数字货币已经有了近十年的创新快速发展历史，央行数字货币也在研究中。 libra的出现也引发了对数字货币全球化趋势的思考。 在吸收新技术的基础上，还应深入研究新技术如何影响货币发行、货币流通、货币稳定、金融稳定等，仔细思考其潜在影响，尤其应关注技术与制度的相互作用。 货币制度的发展和金融体系的形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件，要真正意义上使用数字货币，所要求的制度变革可能非常大。 如果说数字货币将成为人类迅速发展史上新的里程碑，那不仅仅是纸币的电子化。

libra很难作为真正意义上的货币存在

从货币的迅速发展史来看，货币有两次革命性的变革，这就是实物货币和现代信用货币。 实物货币的优势在于其自身具有内在价值，以自身价值衡量商品价值，作为商品交换的媒介。 现代信用货币体系与国家和现代经济社会的组织形式紧密相连。 国家发行的本币支撑着国家的信用，其背后是整个社会的财富和交易商品。 国家根据社会整体商品生产和交易的需要发行本币，以法律保证本币流通，通过中央调节机制稳定本币价值，维护现代信用货币体系的正常运行。 随着技术的进步，单一纸币即使迅速发展成电子货币等多种形式，其背后依然有国家信用的背书，这是根本的基点。

相反，个人创造发行的数字货币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货币。 由于私人数字货币不支持国家信用，不能广泛作为商品交易的媒介，所以它不是真正的货币，而且缺乏中央调整的机制，不符合现代的信用货币体系。 因此，民间数字货币通常价格波动很大。

libra似乎绑定了一篮子法币，处理了价格波动较大的问题，但无法改变不是货币的本质。 其中一个中心问题是，libra目前仍没有国家信用支撑，没有中央调节机制，人们怀疑货币价值是如何稳定的。 现在，libra受到反洗钱的监督，为了应对libra的储备安全问题，积极要求中央银行存放储备资产等，但libra的储备资产始终不是国家直接发行的债务。 因为，这个libra如何基于交易诉求控制货币价值的变动，维持其可信度，是无法与国家本币相提并论的。

从另一个角度看，libra似乎可以看作是盯住固定汇率的开放经济区块货币，与港元相似，但这只是表面现象。 为了维持这一制度，香港基础货币的发行(债务)必须涵盖流量和存量，并以足够的美元支持) )资产多年来维持在基础货币的110%左右。 除了以美元计价的支援外，香港的外汇储备也很充足，2019年5月的外汇储备是基础货币的两倍以上。 这些资产的支持和储备主要在港元疲软时发挥作用，可以保证香港金融管理局以足够的外汇购买港元。 这可以让市场相信香港金融管理局有能力抵制货币投机，管理资本流动。 在这个过程中，汇率一定的条件之一是香港金融管理局通过调节货币供应量引起利率波动，从而缓解或抵消资本流动。 因此，港元的利率波动往往很大。 过大的利率波动不利于经济和金融的运营。 因为香港金融管理局为了减少利率波动设立了折扣窗口工具。

香港联系汇率制经受了几次危机考验，但从运行机制来看，香港商品价格调整比较灵活，银领域稳健，政府财政管理审慎，外汇储备充足。 有了这些条件，香港金融管理局就需要不断介入市场，给市场以信心。 如果libra应用环境不具备这些经济金融基础、制度、监管手段，libra协会能否稳定libra的价值，抵御投机冲击，可以说是非常值得怀疑的。

从货币的发展过程来看，货币的本质是作为商品交易媒介广泛发挥作用。 为了被社会广泛接受，需要实物或信用的支撑。 随着社会的快速发展，货币外延不断扩大，形式不断发展，从实物黄金到纸黄金，再到国家信用支撑的本币(从纸币到活期存款，从央行货币发行到商业银行信用创造)，都是自然形成的货币。 数字货币是技术创造的支付手段，是否会成为货币史上新的革命性变革和新的里程碑值得怀疑。

libra影响货币主权、金融稳定、货币政策和金融监管

libra基于过去的加密货币有两个方面的改进。 一是不能成为货币大幅波动和投机工具。 二是libra满足跨境支付请求。 具体来说，一方面，libra有充分的担保，储备资产的持有形式包括美元、欧元、英镑、日元等主要货币，以及对它们进行估值的低风险、高流动性有价证券(国债等)，libra确保了比较稳定的内在价值 而且，由于目前占主导地位的facebook是注册客户数量超过世界人口四分之一的社会交流互联网，因此与其他密码货币相比，libra有着越来越多现实的可应用场景。 这提高了libra不是在缺乏APP场景的情况下成为投机工具，而是成为比较有效的支付手段的可能性。 另一方面，目前跨境支付主要依靠swift系统，通过银行转账进行，费率高，不太容易服务于金融设施不完善的国家和地区，而libra利用区块链技术，比较容易完成跨境交易，在地区和

尽管如此，libra仍面临着来自各国、各方面的监管难题，体现在货币主权、金融稳定、货币政策及金融监管等方面。

第一，libra影响非储备货币国家的货币主权地位。 另一方面，由于libra可以轻松跨境支付，为顾客服务，因此即使不支付利息，libra也会吸引全球资金流入，libra的储备资产相应增加，国际货币体系进一步集中在libra的储备货币上。 另一方面，libra没有限制资金跨境流动，因此可以在全球范围内支付和交易。 也就是说，非货币存款国可以自由采用libra进行支付，这影响了非货币存款国的货币主权地位，发展迅速的中国家尤其如此。 对中国来说，目前资本项目还没有完全开放，人民币国际化还在进行中，如何防御libra带来的冲击亟待关注。 特别是libra的加密性质和点对点支付绕过了资本管理，削弱了跨境资金管理的比较有效性，也加剧了资本跨境流动带来的冲击。

第二，libra缺乏透明稳定的运行机制，威胁着金融稳定。 libra有足够的储备资产吗？ 和其他稳定货币一样，libra面临着来自发行商的信用风险。 因为币值稳定有赖于发行方严格执行全额抵押安排，妥善管理储备资产。 另外，libra松散的管理机制难以保证libra在面临信任危机时有适当的应对措施。

从更深的层面来看，我们以实物货币向信用货币转换的历史为例，可以将libra储备视为首付，libra是以足够的黄金为抵押发行的流通“纸币”。 目前，libra以100%储备支持的方式发行，但这只是“央行”级别的发行。 如果将来商业银行以libra为抵押发行标准存款证明“libra存款”，同时也可以用于支付，libra存款将与libra一起流通(此时libra发行总量也不变)。 一旦商业银行开始创造货币，libra存款将大幅上升。 此时，libra的发行量、储备资产的规模可能不会改变，但货币供应量( libra+libra存款)会增加。 因为一旦发生大量回购，libra的储备资产不足以支付所有货币，会发生挤兑和破产，对金融稳定造成威胁。

另一方面，libra没有说明其结构的明确规则。 libra储备资产的货币、形式、调整频率、储备投资方法，是维持固定的货币篮子还是稳定价值的货币篮子，都没有得到确定的证明。 这两种做法的结果明显不同。 例如，在固定篮子的情况下，储备篮子的A货币大幅下跌，libra的价格也会下降，投资者将libra换成B货币。 为了满足兑换的诉求，libra协会将部分储备资产出售换成B币。 这有可能进一步加大A货币的贬值。

为了稳定篮子的价格，libra协会必须卖出价格高的货币，买入价格低的货币，起到稳定器的作用。 如果这样的交易量足够大，储备资产中的币种联动将会加强。 这是“央行”的干预操作。 但是，如果干预规则不明确、目标不确定，就会影响社会的信任和理解，降低libra的接受度，一旦发生信用危机，就会影响金融稳定。

第三，libra会削弱货币政策的有效性，打乱经济调整周期。 另一方面，libra分流、替代了部分主权货币的采用，与主权货币形成这样的关系。 随着libra采用范围的扩大，主权货币的采用量逐渐下降，这将降低主权货币的流通速度、货币乘数，削弱货币当局对主权货币的控制力，影响货币政策的有效性，扭曲货币政策传导机制。 这种影响不仅发生在货币存款国，而且发生在libra流通的所有国家。

另一方面，libra的储备资产可能影响金融市场，产生与货币政策意图相反的结果。 随着libra发行量的增加，美联储和低风险债券的投资将会增加，从而重塑全球资产配置。 结果，全球资金从其他国家(快速发展中国家)流出，流入货币存款和相关资产。 这将导致货币存款利率的下降，削弱货币存款国收紧货币政策的效果。 此外，还可能削弱非货币存款国宽松货币政策的效果(特别是资本流动自由的国家)。 相反，如果libra的诉求下降，资金将从货币存款中流出，带来货币存款利率的上升，从而削弱货币存款国宽松的货币政策效应。 此外，还可能削弱非货币存款国收紧货币政策的效果。 这些都会影响货币政策的有效性，扰乱不同国家的经济周期调整。

第四，libra增加了金融监管的难度。 另一方面，libra有可能成为规避资本管制、逃避监管的工具。 由于民间数字货币普遍存在交易匿名性和资金可以跨国自由流动的特点，这部分市场参与者利用民间数字货币逃避资本管制，进行“灰色”的经济收支，难以监管。

另一方面，libra市场参与者基本不受监管，顾客资金安全保障不足，交易不透明。 因为有可能发生诈骗、盗窃、伪造等。 这不仅没有保障顾客的权利，反而增加了监督当局取证调查的难度。

从Libra看世界统一货币的课题

libra之所以受到广泛关注，除了监管和金融稳定方面的关注外，还引发了货币行业的新课题。 有些观点认为，libra是人类发展为世界统一货币形态的尝试。 但是，无国界libra一旦成为新的全球支付手段，就意味着要参加主权国家法币国际化的竞争。 统一的全球货币从根本上与现有主权货币(背后是主权国家)存在竞争关系，是阻碍libra成为世界货币的一大障碍。

第一，技术可以推动和促进货币制度的变革，但不能代替货币制度本身。 货币政策和去中心化是数字货币的悖论。 数字货币为了确保数字货币的价值稳定，被期待着去中心化的技术和发行数量的限制，另一方面，国家似乎依赖于货币政策来控制经济运营，这就需要中心化的制度安排。 因此，迄今为止的“数字货币”似乎无法兼顾对货币价值稳定的追求和对货币政策的诉求，而是并存的。 这个悖论意味着人们必须在追求货币稳定和利用货币政策调整经济之间做出选择。

目前，libra等数字货币发行后的流通框架存在较大的不确定性，这不仅关系到技术问题，也关系到货币制度的演化和规则的制定。 例如，引入数字货币后，货币政策和宏观调控如何实施？ 利率、汇率怎么决定？ 货币政策如何影响物价、就业、经济增长等？ 这些问题光靠技术方面无法回答，也很难处理。

第二，在可预见的将来，主权国家不会放弃货币政策。 货币政策是当今世界上几乎所有国家的主要经济政策之一，没有一个国家的经济远离货币政策的调整。 货币政策运用最基本的条件是央行垄断货币发行权，才能调节利率、汇率、物价、就业、经济增长等。 如果libra被广泛采用，那么最先挑战的就是美元。 美国国会致信脸书高管(以及即将举行的听证会)表明，libra项目将影响美国货币政策和美元的国际地位。 无国界libra和主权国家组成的国际货币体系之间存在着难以调和的矛盾。

即使数字货币广泛运用，货币生成机制和货币供应量也需要调整。 中央银行的货币发行和货币政策对现代经济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作用无法代替的。 在目前的世界格局中，支持世界中央银行的运营可能很难。 事实上，我们经历的反而是全球化的停滞，甚至是逆转。

第三，世界统一货币如何适应主要国家宏观经济周期不同步、宏观调控政策诉求不同步等地区差异？ libra并不是统一货币形态的首次尝试。 20世纪60年代，蒙代尔提出了“最优货币区”理论。 根据这个理论，各国一直以来都保持着自己的货币，但这可能不是最有效的经济配置。 特别是在各国间要素资源具有较大流动性、经济结构相似、商品市场高度融合、金融和资本市场高度一体化、通货膨胀水平相似的情况下，统一货币带来了更大的利益，如降低交易费用、获取生产规模经济效益、促进贸易和投资等。 欧元区是基于这一理论的最佳实践，但统一的货币、不统一的财政给欧洲带来了诸多挑战。 在欧元区仍然如此，但更大范围的经济同步将变得更困难，更不可能实现。

总的来说，libra难以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货币，会对当前的货币主权、金融稳定、货币政策、金融监管造成严重的负面影响。 我们必须充分认识数字货币带来的冲击和机会，也必须合理考虑先进技术和经济制度的关系。 在吸收新技术的基础上，还必须对新技术如何影响货币发行、货币生成机制、金融稳定、货币贬值等问题进行深入研究和充分论证。 这样，新技术才能有效地为货币政策服务，更好地支持实体经济，防范金融风险。 (中新经纬APP ) )。